林晚秋的瞳孔骤然收缩，手中的钥匙仿佛变得滚烫。她猛地转身，朝着当铺的方向跑去，耳边却传来裴寂低沉的声音：“林晚秋，你逃不掉的。朱雀涅槃，青龙归位，这是天命。”

她冲进当铺，反手关上大门，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息。柜台上的九转阴阳镜突然泛起幽蓝的光芒，镜中映出她苍白的面容，眼尾的朱砂痣红得刺目。

林晚秋盯着镜中的自己，心中乱成一团。裴寂的那句话像是一道魔咒，在她的脑海中不断回响。

她深知，自己无法就这样逃避，必须面对这一切。但面对裴寂，那个似乎掌握着她命运的男子，她又感到无比的恐惧和迷茫。

就在这时，当铺的门帘轻轻掀动，一阵冷风卷带着裴寂身上特有的檀香味飘了进来。

林晚秋猛地抬头，只见裴寂已经站在了门帘旁，他嘴角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，仿佛早已料定她会回到这里。

“娘子，何必这么紧张？”裴寂缓步走到柜台前，随意地倚靠在柜边，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林晚秋，“我此次来，并不是要为难你。”

林晚秋紧握着手中的钥匙，警惕地看着他：“那你到底想怎样？”

铜铃声突然密集如骤雨，九转阴阳镜突然泛起血雾。林晚秋转身要逃，却被镜中伸出的青铜锁链缠住脚踝。锁环上密密麻麻的咒文泛起青光，与裴寂耳垂的朱砂玉坠产生共鸣。

"婚书要见血才作数。"裴寂的龙鳞纹路爬上脖颈，玄色衣袖拂过柜台，露出腕间与她成对的鎏金镯，"令尊当年用你的生辰八字换了二十年阳寿，如今该连本带利还了。"

林晚秋的墨玉镯突然炸开裂纹，暗红血丝从裂缝中渗出。她抄起镇魂尺劈向锁链，尺锋却穿过青铜虚影，将柜台上的青瓷胆瓶击得粉碎。

瓷片飞溅的刹那，裴寂的寒玉扳指抵住她后颈，龙息拂过耳畔："小心惊动地脉。"

当铺地面突然震颤，青砖缝隙渗出粘稠黑血。林晚秋看见血珠凝成七十二个篆体"祭"字，沿着砖缝爬向西北角的青铜烛台——那是父亲临终前再三叮嘱不可触碰的禁地。

裴寂的银发无风自动，袖中飞出两盏白骨灯笼。灯笼映照下，墙角的阴影里浮现出雕花檀木床，床幔缀满写满生辰八字的铜钱，被褥上赫然绣着双龙戏珠的婚庆图样。

"青龙为聘，朱雀为祭。"他指尖划过林晚秋锁骨，朱雀纹骤然发烫，"这是你们林家欠了三百年的姻缘债。"

林晚秋突然想起族谱末页被朱砂涂抹的段落。七岁那夜偷看时，曾见墨迹未干处写着"献嫡女与镇墓兽"，后面跟着的赫然是裴寂的生辰——甲子年七月初七，子时三刻。

青铜烛台突然爆出青焰，火舌舔舐着墙上的《黄泉堪舆图》。图中代表当铺的红点开始渗血，血线顺着地脉纹路爬向城郊乱葬岗。

裴寂突然扯开她的真丝睡袍，苍白的指尖按在跳动的朱雀纹上："子时将至，你听——"

地底传来锁链拖拽声，夹杂着少女们的啜泣。林晚秋的太阳穴突突直跳，那些声音与血池梦境里的哀求逐渐重合。她反手抽出藏在袖中的断魂钉，却被裴寂握住手腕按在鸳鸯锦被上。

"钉灭三盏魂灯，你就真成孤魂野鬼了。"他轻笑，龙尾缠上她脚踝，鳞片刮过肌肤带起细碎血珠，"不如留着气力，想想怎么喂饱为夫。"

床幔上的铜钱突然疯狂震颤，每枚铜钱孔洞都钻出猩红丝线。林晚秋眼睁睁看着丝线刺入自己十指，与裴寂掌心血线纠缠成并蒂莲的形状。

莲心睁开七只重瞳，瞳孔里映出她前世穿嫁衣跪在青铜棺前的画面。

"阿秋可知，为何你制的安魂香总带着血腥气？"裴寂咬破她颈侧，将血珠抹在婚书落款处，"每味香都掺了林氏女的心头血——包括你自己的。"

铜钱丝线突然剧烈震颤，七只重瞳同时迸射金光。林晚秋看见婚书上的血字化作活物，顺着她的血脉钻进心脏。

"婚书上的血字在蠕动。"林晚秋颤抖着指向正在渗血的契约，铜钱丝线突然绞紧她的手腕。裴寂的龙尾缠住她冰凉的脚踝，苍青鳞片刮过皮肤激起细小血珠。

当铺地面突然塌陷，无数锁链破土而出。林晚秋踉跄后退，却撞进裴寂怀里。他银发间浮现暗金色咒印，左手按在她心口，右手捏碎那枚沾血的铜钱："别怕，我在。"

鲜血顺着婚书纹路倒灌进地砖，整面墙的《黄泉堪舆图》突然亮起。西北方乱葬岗的红点急剧膨胀，七十二盏白骨灯笼从地底升起。林晚秋听见虚空中有个声音在笑："钥匙果然在你这里..."

"闭眼。"裴寂的唇擦过她额间朱砂痣，龙息带着焚天之火的气息。当铺外的槐树突然枯萎，黑猫炸毛遁入镜中。

林晚秋感觉有滚烫的液体流入经脉，那些沉睡的记忆突然苏醒——三百年前穿着嫁衣的新娘，胸口插着青铜钉的少女...

"你早就知道..."她攥住裴寂的衣襟，指甲几乎掐进皮肉，"当年在祠堂刺伤我的，是你吧？"

裴寂突然单膝跪地，玄色长衫浸透黑血。他摊开掌心，里面躺着一枚染血的青铜钥匙，与她手中的一模一样："当年若不是你替我挡下致命一击，现在躺在棺材里的..."

地宫深处传来锁链断裂的轰鸣，三千怨灵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哀嚎。裴寂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，那里跳动的不是心脏，而是一团燃烧的青色火焰："青龙逆鳞，以命换命。娘子，该醒了。"

当铺的雕花窗突然炸裂，晨光中浮现出七十二具悬浮的水晶棺椁。最中央那具棺盖正在缓缓开启，穿月白旗袍的女尸缓缓坐起——赫然是林晚秋年轻时的模样。

"姐姐们等了三百多年。"女尸脖颈缠绕的锁链泛着幽蓝光芒，"该让妹妹替我们解脱了。"

裴寂突然将林晚秋推进铜镜，镜面泛起血色涟漪。无数记忆碎片涌入她脑海：三百年前青龙与朱雀在祭坛对决，白衣公子剖开胸膛取出半颗金丹，女尸们将怨气灌入青铜鼎...

"这不是宿命！"林晚秋从镜中爬出，掌心燃起朱雀火光。她扯断颈间红绳，铜钱坠入裴寂掌心时发出清越鸣响："从今往后，我既不是祭品也不是棋子！"

地宫开始崩塌，裴寂将她扑倒在雕花梁柱下。龙尾缠住坠落的青铜鼎，鳞片却被鼎内喷涌的怨气灼伤。他忍着痛将阵眼铜钱按进她心口，鲜血顺着两人交握的手掌交融："以吾之魂为引，以卿之血为契——"

当第一缕阳光刺穿当铺房顶时，裴寂发现自己躺在黄花梨美人榻上。林晚秋正用镇魂尺挑开他染血的衣襟，朱雀纹印在他们相触的肌肤上泛着金光。窗外传来熟悉的铜铃声，黑猫蹲在妆台上舔爪子。

"裴掌柜？"学徒探头进来，"西街李家老太太来鉴宝..."

"告诉客人..."林晚秋笑着将人推出去，指尖抚过裴寂颈侧新生的龙鳞，"当铺今天歇业。"

裴寂低头吻去她指尖的血迹，三百年来第一次感受到心口真实的跳动。窗外飘进槐花香，镜中映出交颈鸳鸯的倒影，那些缠绕在命运轮回里的红线，终于在此刻化作缠绕在腕间的红绳。